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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中國文人很少不寫遊記的,遊記之王大概要屬柳宗元了,永州八記……有人說要不是柳宗元早死,他的成就在韓愈之上,但我想就算柳宗元活久一點,也要少玩一些才成。

  遊記裡對風景的描述,我都很難有所感覺,實在覺得空虛得緊,唯一真切記得的只有歐陽修的醉翁亭記:『若夫日出而林霏開,雲歸而岩穴暝,晦明變化者,山間之朝暮也。野芳發而幽香,佳木秀而繁陰,風霜高潔,水落而石出者,山間之四時也。』日夜春夏秋冬寫得簡單明瞭。

  也有幾個不寫遊記的文人,像魯迅,李敖。我大概也是這樣一類的居家型男人,喜歡在書房中被書牆包圍,坐在椅子,一般來說看書時所做的椅子,都是舒服又昂貴的(是因昂貴而舒服,或因舒服而昂貴,就跟雞生蛋蛋生雞一樣難以考據),這種椅子可以讓你聚精會神的正襟危坐,累了往後一仰,又是無比的舒坦。我非常在意椅子,書桌到不那麼講究,只要面前是張桌子就可以有安全感,一座小型的堡壘也算構築完成了。

  目前我的書房只有書櫃一具,書桌一張,舒服且昂貴的椅子一把。算是簡陋的很,並沒有任合特別匠心獨具的裝飾與設計,比較特別的,大概是牆壁上掛的那件烙印著紅色的切‧格瓦拉肖像的黑色T恤了。古代讀書人都會在牆上掛上座右銘警惕自己,我的座右銘不是名人格言或經典言論,而是切‧格瓦拉。

  談到英雄自然就得提到切格瓦拉,哪裡要革命他便到哪,他的外表與內心一致,都是英雄的體現。他帥氣叼著雪茄的模樣,不得不令人思量,想是早有犧牲的覺悟,他的人生就是他的旅程,旅程沒有目的地。即便他死了,無論是民主國度或共產世界,任何一處沸沸揚揚的街道中的人群裡,我們依舊可見切格瓦拉執著的臉烙印於熱血青年的T恤上,走著走著,沒有目的地。

  我欣賞切‧格瓦拉真正與人民站在一起的革命精神,是真正的偉人。魯迅的散文「那拉走後怎樣」寫道:『歐洲有個傳說,耶穌去釘十字架時,休息在Ahasvar的簷下,Ahasvar不准,於是遭到詛咒,他將永世不得休息,直到末日裁判的時候.Ahasvar從此就歇不下,一直不斷地走,現在還在走。走是苦的,安息是樂的,他何以不安息呢?雖說背負詛咒,但大概是覺得走比安息還適意,所以始終狂走吧!』

  我想格瓦拉也是寧願不上天堂的,所以才始終狂走吧?雖說天堂是永生的象徵,是教徒們一生節制禁慾想抵達的極樂之地。但,在真正懂的體會人生的眼裏,這不是真的永恆,電影特洛伊中,萬夫莫敵的阿基里斯說得話是最真誠感人:「眾神忌妒我們。他們忌妒我們因為我們會死,每一刻都可能是我們生命的最後一刻。任何事物因此都變得更加美好因為我們注定要死。沒有什麼比活在當下更值得熱愛,我們不會再出現在這世界。」

  每當我感到意志消沉時,我便會看著牆上那件T恤,再次鼓起勇氣。當書唸得太多無法整理思緒時,我便會穿上它,出門去走走,好好地思考。切‧格瓦拉提供得不是言教,而是身教。

  我的書桌面對四扇落地窗,這場景我想大概就像魯迅寫秋夜時的情境一樣。往窗外一看,可以看見奇怪而高的天空,然後看到撞死在燈罩的小飛蟲後,他便要點起紙煙,噴出煙來敬奠這些小英雄們,他要抽煙,空氣要流通,自然就打開了書桌前的落地窗……大抵是這樣的。

  喜歡旅行的人,也許是因為無法善用自己的時間,所以才去旅行的吧?把自己投入一個已安排好的旅程安排表。寧願拋棄家中舒適的環境,去接受外來環境帶來的新刺激,進而從新鮮的感覺重拾喜悅。然而對日常生活感到不耐,對旅行充滿期待,畢竟不是一種好的輪迴,要根本解決這方法,便是要重新省視對時間的概念。

  就拿我頗厭惡的一種習俗,跨年的倒數計時來說好了。想想去年12月31日有多少人在瘋狂。人們總期待新年新希望,把去年的晦氣沖淡,但寧可選擇被動地跨年倒數計時。也不主動地去做些什麼,究竟希望是什麼?真正能完成心願的方式又是什麼?這些東西我在書中倒尋得一些解釋,這些至理名言對我來說比台北101大樓耗資千萬,長達128秒、連續發射8101發的煙火秀更燦爛。

  希望是什麼?有一首叫「希望」的詩歌是這麼寫的:

希望是什麼?是妓女。
她對誰都誘惑,使出所有招數;
待你犧牲了許多寶貝--
你的青春--她就拋棄你。

  足見希望是不可靠的,那如何能真正完成心中所企盼的心願呢?我想就是積極地面對時間吧!一位鬥士這麼說:「攻擊就是防禦,手段就是目的,朋友就是敵人,今天就是未來。」

  真正的時間是天文曆法上看不到的東西,時間要去感覺,才能夠體會得出來。像春夏秋冬就比說現在是幾月來得有感覺。去年開始一年四季我都到公園慢跑,這公園人並不多,也很少人像我來這這麼勤,唯有一個打太極的老伯,我第一次到這公園時便看過他,每天都會遇見,想是來很久了。我很佩服他的太極,慢跑鍛鍊身體,但太極修身也修心,想是心寧靜到一個地步。終於在農曆年的時候,他向我說了聲新年快樂,趁這個機會,我對他闡述了我對時間的看法。他卻對我這麼說:「春天對我來說就是一壺茶,夏天就是一碗冰,秋天就是一包菸,冬天就是一瓶酒。我是這麼看待時間的。」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真的看見時間。

  當李敖被情資人員盯得緊時,他可以足月不出戶,他十三歲來台灣時,便帶了五百本藏書,用這個樣本做推論就可想他的書房是多麼壯觀,是啊!他還要到書店嗎?我想他也是這樣覺得,才會寫出『不是花園在你家裡,是你家在花園裡』這句狂傲的廣告標語。秀才不出門,能知天下事。李敖靠著看書便寫下了北京法源寺。到北京是簡單,可是寫出百年前的北京卻很難。他這麼做使我對旅行更迷惘了,有時我們更喜歡的,我們更想看的,是我們的想像。夏丏尊說觸發,從書展開的觸發所帶來的靈感,靈感所創造的想像可以帶我們到更遠的地方。

  歸根究底,不愛旅行是因為我喜歡安定的感覺,小至旅行大至搬家都是討厭。若是旅行能讓我快樂,大概是因為旅行的伴侶,那伴侶熱愛旅行,而那伴侶使我安定。伴侶以為我旅行很快樂,卻不知道我的快樂是因為伴侶而不是旅行呢!歸根究底,唯一真切記得的只有歐陽修的醉翁亭記:『人知從太守遊而樂,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。』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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