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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趕上了火車,卻站在車廂門口不動,凝視坐在車中戴著太陽眼鏡的他。甭說是太陽眼鏡,他化成了灰她也不會忘的。

  十年前,他們約好在她家移民出國前一天私奔。但那天,他沒有出現,從此他們沒有再見。


  她坐到了他身旁,氣得直發抖。


  「是妳?」他轉頭向著她。「妳的頭髮還是這香味。」


  「哼,以為戴著眼鏡我就認不出你了嗎?」原本她想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,卻變得像惡犬在低吼。既然糗都糗了,於是她乾脆對著他吠:「可惡!那晚我整夜沒睡,期待早上跟你一起走,你卻……」


  「那晚我睡得很好,但是早上……算了,都是我的錯。我不會辯解,雖然我執行了B計畫,妳沒有。」


  B計畫是指如果早上睡過頭,改成下午直接在火車站碰面。


  「我上午沒看到你,回家猛哭,哭著哭著下午便睡著了。」她解釋。


  「算了,都是我的錯……對不起,我先吃個藥。」他說著說著從口袋摸出一個藥罐子。


  她是個醫生,看到這藥之後她完全傻了。這類興奮劑是專門拿來醫治猝睡症患者的。猝睡症,通常在青少年階段開始發病,罹患這種病的人即使晚上睡得很飽,白天還是會突然又睡著了。


  「那年我們十八歲……那天,是你第一次發病嗎?」


  「那年,妳十九吧?我記得我們是姐弟戀。」他竟還有心情說笑,雖然他說的是實情。但他嘴上還是把這句話攬著:「算了,都是我的錯。」


  「笨蛋!」她是罵他,也是罵她自己,罵他愛得沉默,罵她自己愛得不夠堅定。她怕哭出聲音來,趕緊摀住嘴。其實她並沒發出聲音,現場很靜,靜到可以聽見她流下的眼淚滴在塑膠皮包上的「啪答」聲。他掏出了手帕,擦她的臉。


  忽然,一切的過往都被原諒了。他從可恨,變成可愛。


  「我們誰也不欠誰了。」她靠在他肩膀上,但為了撒嬌,她又反悔道:「說起來還是我吃虧,那天我整夜沒睡,又多哭了一個下午。你可好,睡睡睡--」他說了一句話使她停止淘氣,又開始熱淚盈眶。


  「妳離開以後,我每個晚上都哭。」他摘下了太陽眼鏡,他的眼睛已經枯萎了,空洞得看不出喜怒哀樂。「我現在的視力比盲人好不了多少。」


  他根本已經瞎了,卻從她坐下那刻就感覺到她。


  「你這笨蛋!比每期樂透都簽同一組號碼的人還笨。」她把他抱緊。「現在起我不會讓你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,一直到哪天我也哭瞎為止。」


  「妳千萬別哭,我已經不想再說笑話了。」他痛苦時幽默的力量支撐著他,可是現在他已不再心痛。「妳不能瞎,妳的眼睛那麼漂亮,我好想再看清楚妳,但妳可能得靠近點我才能看清楚,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那麼近的距離,妳得靠得好近好近,好近好近--」


  這時是她吻他?還是他吻她呢?這都是他們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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